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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下誰人不識君”,在中國但凡念過大學的,誰不知新東方和俞敏洪?
俞敏洪1985年于北大西語系畢業(yè)后留校任教,6年后主動放棄了北大教師的身份,1993年創(chuàng)辦新東方?,F(xiàn)在的新東方已經是覆蓋全年齡段和全學科的綜合性教育集團,在全國擁有一百多所學校,超過5萬名老師,面授學員超過5500萬人次。
2006年新東方集團(3.400, 0.07, 2.10%)在紐交所上市,成為中國在美國上市的第一家教育機構。
2月23日,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俞敏洪在北京新東方總部大樓接受了21世紀經濟報道《慧見》欄目的獨家專訪,透露了“留學教父”個人性格的改變和新東方27年來5條增長曲線求變過程間的復雜糾葛,以及他的痛苦、掙扎、反抗和堅持。
以俞敏洪為代表的出生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中國民營企業(yè)家群體普遍帶著改變中國的理想走上創(chuàng)業(yè)之路,他們是在中國政治、社會和經濟變遷轉折點上勇敢求變的人,為改變國家和個人命運獻出了自己的思想、精力乃至一生的時間。
但一個商業(yè)培訓機構的創(chuàng)始人為何要把“求變中國教育”作為個人和機構的使命,俞敏洪是教育界的“唐·吉訶德”嗎?
27歲新東方沒有改變中國教育
“意義”是俞敏洪再三強調的關鍵詞,他直面外界質疑,就像加繆筆下的西西弗斯,費盡力氣推巨石上山之后,石頭會再滾下來,再推,再落,周而復始,看似尼采說的永恒輪回,毫無意義,但西西弗斯勇敢地為自己贏得了意義。這也是俞敏洪的人生哲學,“我一定要認可新東方的意義,我才能做下去?!?
《慧見》:你在1993年創(chuàng)辦新東方之后正好趕上中國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興起的出國留學潮的黃金十年,對新東方27年的成績單打多少分?
俞敏洪:財務角度來看新東方是成功的,從最初13個學生做到300多億市值,我打80分。但從對中國教育的貢獻度,我覺得沒及格。新東方沒給中國教育帶來某種實質性改變,比如說讓學生綜合素質更高,未來發(fā)展方向更廣闊等,做得遠遠不夠。
如果說新東方還有一點意義,就是新東方在1990年代推動了中國留學潮。這批人歸國后對國內經濟、科技等的發(fā)展都起到推動作用。今天更多深入中小學全科培訓也幫助家長和學生解決了部分問題。
《慧見》:一個商業(yè)培訓機構要把改變中國教育的使命扛到肩上是不是“唐·吉訶德”?
俞敏洪:必須扛,這是教育機構存在的意義,不僅僅是為了賺錢,當然商業(yè)上能跑通也很重要,否則生存空間都沒有,但我覺得今天的新東方在意義上跑通更重要。
《慧見》:如果說新東方未來能成為全球領先的中國教育培訓品牌,你覺得贏的關鍵會是什么?公司現(xiàn)在這么大體量還會死嗎,可能是死于什么原因?
俞敏洪:我覺得新東方贏的關鍵還是對教育的理解和熱愛。我做教育不是撈一票就走人,而是真真實實地想改變中國教育的面貌。當然會死,好多千億機構都陷入困境,海航都破產了。我關心的是怎么做出對的決策讓生存時間更長,及死了后能留下什么。
《慧見》:你想留下什么?
俞敏洪:我每年出一兩本書,有用就會流傳下來,你死后還有人在讀你的書我覺得挺好。二是你做的事情影響了人類行為或生存質量,也很棒。新東方能否為人類留下某種遺產,我會朝這個方向努力,但人永遠超不出自己的認知范圍。也許我覺得我在做有意義的事情,但從整個世界發(fā)展的格局來看不是,但也許真的到最后就有意義。
《慧見》:你說過新東方改變了400萬孩子和家庭的命運,可外界覺得就是個營利的培訓機構。你在意外界的評價是否來源于內心深處對這個使命的不自信?
俞敏洪:很多意義是自己認定的,比如說一個人覺得自己活著有意義,其實在別人眼里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意義在什么地方,但你要是不認定這個意義,你就活不下去了。所以我一定要認可新東方的意義,我才能做下去。
我們真改變了不少家庭的命運,而且大都是往好的方向。我們送出去了400多萬留學生,大部分都學業(yè)有成,或者回國效力,或者在任何一個國家安身立命,我覺得都很好。但你沒法強行讓社會跟你一樣認定這個意義,而且人對自身意義的認可,一定比社會和其他人的認可要高出一倍以上。
《慧見》:你覺得中國教育的根本問題是什么?
俞敏洪:高考獨木橋。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出路就是高考改革。
《慧見》:出生于1960年代的這一代企業(yè)家或多或少都有改變中國的理想,你創(chuàng)辦新東方27年來實現(xiàn)了這個理想了嗎?
俞敏洪:不光沒改變,我覺得反而是產生了負面作用。因為教育變革是觀念的變革,是模型的變革,現(xiàn)有中國的教育條件下觀念和模型的變革都很難做,也是世界性難題。全世界都意識到現(xiàn)有大學教育體系相對落后,但新型大學教育模式依然沒有出現(xiàn)。觀念的變革通常是100年的事情,沒有任何一個單個的人和單個機構能做到。
“地面和在線教育結合是更有生命力的第三條路”
從一介書生到建立新東方,俞敏洪不僅是數(shù)代中國大學生全球視野的啟蒙者和助推者,也是中國青年的精神導師,其中固然離不開特殊歷史機遇。在外界視野里,俞敏洪本人務實進取、積極求變、有擔當不避諱責任的性格特點也功不可沒。
《慧見》:新東方在線布局失敗了嗎?
俞敏洪:新東方在線遠遠沒達到我期望的“雙平臺戰(zhàn)略”。但在線教育還是值得做,在線教育打破時空邊界,優(yōu)質教育資源可輻射到任何地方。形式上可以通過人工智能、真人、直播、錄播、短視頻、語音等多元方式。在線教育客戶也不再以年齡而是以興趣劃分,同一門課可能小學生、大學生、中老年人都在聽。
在線和科技結合是未來教育發(fā)展的重要趨勢,在線教育還能更好推動貧困地區(qū)中小學教育公平。把地面教育和在線教育更緊密結合,是更有生命力的第三條路。
《慧見》:你不認同最近教育創(chuàng)業(yè)圈里流傳的“在線教育注定失敗”觀點?
俞敏洪:在線教育不會失敗,但現(xiàn)在中國在線教育走偏了,比如針對中小學的學科教育,拼命制造家長的焦慮,或用資本的力量在用互聯(lián)網燒錢模式來推動,這是我不屑去做的。所以新東方在線教育一直做不大,才十幾個億收入,跟地面教育差了至少15倍。
燒錢模式注定要失敗,在線培訓機構燒錢做廣告,獲得一個低價客戶600塊,轉成正價客戶成本就變成4000塊。一年后復購率50%又是2000塊損失。一個客戶客單價平均只有三四千,這個模式就完全不可持續(xù)?,F(xiàn)在之所以能夠存續(xù)下去,是資本拼命在后面補貼,我也是投資人之一,但資本補貼一定是很有限度的。
《慧見》:新東方原本是最早做在線教育的一批機構,有沒有反思為什么錯過在線教育等新風口?
俞敏洪:首先是我個人的性格弱點,個性隨和,有時不能堅持自己的原則,做事會瞻前顧后,明明認為決策是對的,但考慮到其他人,不敢全力以赴去做新業(yè)務。當新東方核心人士說不能這么做,我一般就順著他們的意思,因此錯過一些機會。企業(yè)和國家管理不一樣,民主管理要少數(shù)服從大多數(shù),但企業(yè)發(fā)展企業(yè)家的堅持很重要。
其次我管理比較人性化,很多商業(yè)機會我看到了,但用人不對,比如說各種關系,或者說跟了我十幾年,我覺得把他拿下實在于心不忍,就眼睜睜看著他把一個城市做沒了,把一個商業(yè)機會做沒了。
第三是我個性不太敢冒險,比如投10個億可以博一把,但我會想做不成10億就打水漂了,我就不敢投了,就失去了另外一些好商業(yè)機會。
《慧見》:這些年你做了什么改變自己這三大性格弱點?
俞敏洪:沒法改變。人不可能拽著自己的頭發(fā)離開地球。你要我變得很獨斷,不行的人立刻拿下,10個億甚至幾十個億投入去搶占個有風險的新市場,我還是做不到。辯證來看,也是因為我這些性格弱點,新東方今天還存在,還能相對較健康地發(fā)展。
所以不強求徹底改變,現(xiàn)在逐漸改變了不少,比如更果斷,發(fā)現(xiàn)某個人在崗位上不行,我不一定要自己出面,可以讓新東方CEO出面是吧(笑)。投入上,我也變得更強勢了,但還在大家都能接受的范圍之內。
《慧見》:舉個最近的改變的例子?
俞敏洪:比如說2020年布局0~8歲幼兒啟蒙,給所有老師普漲15%工資,對新東方來說也是幾十個億的投入,都是逆勢而為的重大戰(zhàn)略。2020年因為疫情和中美關系,新東方部分業(yè)務陷入困境,比如地面教育和國際教育全部被暫停。就有反對意見,收入下降,利潤快沒了,還給老師漲工資,不是要虧損了。我就堅持必須要漲,越是艱難時刻越要把優(yōu)秀的老師留下來,現(xiàn)在結果證明這是個正確的決定。
《慧見》:2020年才入局幼兒啟蒙為時不晚?
俞敏洪:不晚,啟蒙是永遠存在的市場。中國盡管人口出生率下降了,但即使按每年1000多萬出生人口,0到8歲也是一億多人的巨大市場,沒有任何機構能全面覆蓋。2020年只有1000萬出生人口,但那是特殊年份因為疫情都不愿意生孩子,今年應該能恢復到1400多萬的水平。
《慧見》:從大學生留學考試到K12再延伸到現(xiàn)在的0~8歲,幼兒啟蒙成為新東方未來第三增長曲線的可能性有多大?
俞敏洪:按時間順序,我們第一條增長曲線是出國留學培訓,第二條則是延伸的國際教育,包括中小學國際教育、出國考試、出國咨詢,第三條是大學教育,第四條是在線教育,第五條才是幼兒啟蒙,后面幾條未來如果能做好,都是百億以上的規(guī)模。
《慧見》:擺在新東方面前的是嚴峻的外部環(huán)境和增長壓力,你現(xiàn)在最擔心的是什么,準備如何應對?
俞敏洪:最擔心的還是跟不上時代。我個人對科技的不理解和不敏感,在前面10年給新東方帶來了比較大的殺傷力。我們在迎頭趕上,新東方也用了大量的科技人才。
《慧見》:回顧近30年創(chuàng)業(yè)史,你犯過最大的錯是什么?
俞敏洪:新東方沒有最大的錯誤,很少有人會一次性犯把整個人生都毀掉的大錯,當然也有這樣的,但大部分錯誤都是一點一滴小錯誤慢慢積累起來的。
我覺得我最大的錯誤還是對科技的不敏感。其實新東方信息部在2000年就有了,但我就沒舍得在科技方面投入大量的錢,也不舍得去招聘全球、全中國最好的科技人員,慢慢就導致新東方在教育科技化變革方面落后了。
《慧見》:什么契機讓你發(fā)現(xiàn)這個最大的錯誤?
俞敏洪:就覺得應該投了,再不投的話就要拉倒了?,F(xiàn)在已經迎頭趕上,新東方現(xiàn)在有2000多名程序員,科技上每年花幾十億,但已經后知后覺了。
《慧見》:任何人和企業(yè)都對抗不了趨勢,你看到教育行業(yè)五年后趨勢性機會是什么?
俞敏洪:我覺得是真正好的教育內容、科技、傳播平臺三者的結合。就未來教育領域的創(chuàng)業(yè)來說,要不就創(chuàng)建平臺,要不創(chuàng)建優(yōu)質內容,或者垂直類技術支持公司,都是未來的趨勢性機會。傳播平臺已經有很多,比如喜馬拉雅、得到等知識型傳播平臺,抖音、快手等短視頻傳播平臺,騰訊、愛奇藝等長視頻傳播平臺,還有大量慕課模式平臺。
《慧見》:你怎么看“得到”的商業(yè)模式?
俞敏洪:它切了成年人繼續(xù)學習的細分市場,商業(yè)模式能存續(xù),但有半公益色彩,高增長率不可持續(xù),坦率說一個國家和社群的好學人群真不多。“得到”賣得最火的“薛兆豐的經濟學課”現(xiàn)在也只有50多萬人學習,終身學習很重要,受眾卻非常有限。學習要動腦,人類最大的特點是懶惰,大部分人不愿意動腦,只愿意循著日常生活的軌跡往前走,只要不發(fā)生有生存危險的事情,他就不愿意改變。
家庭教育“言傳身教”最重要
書生俞敏洪摯愛閱讀,一年要讀六七十本書,著述也宏富,涵蓋了創(chuàng)業(yè)、教育、勵志、哲學等領域。
《慧見》:今年春節(jié)我陪母親去靈隱寺,靈隱寺的云林圖書館門口牌匾上寫著“續(xù)佛慧命”,意思是書籍能延續(xù)佛祖的智慧生命,你怎么看閱讀和教育之間的關系?
俞敏洪:閱讀是教育最重要的一個部分,如果一個人不會閱讀,就等于沒有接受教育。大學和中小學教各類學科知識,很快就會落后,就是某種意義上讓你學會走路。這些基本知識不等于讓你有常識,也不等于有見識。閱讀才能讓你進行深度思考,讓你學會跑,學會飛。學會閱讀才有終身教育的概念,聽課都不是終身教育,閱讀才是。中國是5000年文明古國,但中國人均每年讀書兩本都不到。簡單根據出版書籍數(shù)量統(tǒng)計是每人每年5本書,還包含了中小學教輔在內。
《慧見》:你的閱讀量大嗎?
俞敏洪:我自己一年閱讀六七十本書。
《慧見》:你當年是憑借高考成功改寫命運的寒門學子,如何看教育鴻溝現(xiàn)象?
俞敏洪:從國家層面,政策和教育結構需要改革,從個人層面,我現(xiàn)在每年要花大量時間進行農村教育,在嘗試借助現(xiàn)代科技和網絡做出新的教育模型,至少讓更多農村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,縮小教育鴻溝?,F(xiàn)在一個優(yōu)秀老師能覆蓋農村地區(qū)1000個班的需求。
《慧見》:我是兩個孩子的母親,想請教你如何教育一雙兒女的?
俞敏洪:家庭教育中父母的言傳身教特別重要。比如說我每次不管是在家里還是出去旅游,孩子們總看到爸爸抱著一本書看,他們就養(yǎng)成了閱讀的習慣。高質量的陪伴也很重要。每年我至少有一個月是專門陪孩子的,比如說我兩個孩子比較喜歡歷史,因為從小我就帶著他們去考察世界各地的名勝古跡,給他們講歷史故事。如果孩子在北京,我一個禮拜至少兩三天都要回家吃晚飯,到現(xiàn)在為止,我兩個孩子還有晚上和我一起散步的習慣,我們邊散步邊聊生活、工作和學習的事情。
《慧見》:能否談一下家庭生活?
俞敏洪:現(xiàn)在兩個孩子都長大了,最小的都上大學了,對我來說家庭生活就很寧靜了。晚上沒有應酬都回家吃晚飯,鍛煉身體,遛狗,聽音樂,有時會唱卡拉ok。
《慧見》:在留學教父、青年導師、新東方創(chuàng)始人、投資人之間,更鐘意哪個身份?如果在未來的墓碑上只能刻一個標簽,會選哪一個?
俞敏洪:都不選,只刻一句話,俞敏洪是一個人。做成人就很不容易了,人有人的標準,我的一生自己感覺沒白過,活得充實快樂,為自己為家庭為社會或多或少做了點貢獻,有價值有意義,我覺得就是個真正的人。
《慧見》:你最不喜歡被定義成什么,你覺得外界對你個人和新東方最大的誤解是什么?
俞敏洪:我其實無所謂外界的定義,你就活得是你自己,社會上給定義成什么,不影響你想要做什么。
《慧見》:現(xiàn)在主要精力花在什么地方?
俞敏洪:新東方如何變革,戰(zhàn)略方向往哪走,業(yè)務怎么做更有意義等戰(zhàn)略性的思考。
《慧見》:你的書名中充斥著“痛苦”“崩潰”“絕望”“孤獨、失敗與屈辱”等負面傾向嚴重的詞語,最為平和是《行走的一生》,你的痛苦都來源于什么?
俞敏洪:人人都生而痛苦,痛苦是人生的底色,你難道不痛苦?
《慧見》:我當然有痛苦,所以今天專門帶了名字有痛苦的書來。但我們普通人大部分很少人能像你,你如何把痛苦轉化成能量?
俞敏洪:感受痛苦是人很重要的能力,是人創(chuàng)造力的源泉,我從來不試圖去擺脫痛苦。但,痛苦也好,絕望也好,不能被這些占據你所有精力和時間,把你的精神給打敗了。最重要的是在痛苦土壤中播下生命的種子,讓它以痛苦為養(yǎng)料生根發(fā)芽、茁壯成長。
“人生抓住好時機很重要”
俞敏洪與馮侖等企業(yè)家的探討中頻繁出現(xiàn)“死亡”“衰老”“使命”和“理想”等關鍵詞,這也是他近30年創(chuàng)業(yè)歷程中最經常思考的問題。
《慧見》:為什么要做企業(yè)家訪談錄《酌見》,從一個善于思考的寫作者到暴露于聚光燈下的對談者還適應嗎?
俞敏洪:這些企業(yè)家都是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成就,再不記錄很多人都老了,如果到最后都沒留下記錄怎么忍心?我剛好是善于訪談的人,我考慮的是讓更多人理解中國企業(yè)家,他們從零開始辛苦奮斗到現(xiàn)在,他們的人生態(tài)度,有什么值得學習的,消除一些老百姓對企業(yè)家的對抗情緒,讓雙方達到諒解。我和每個人都聊8個小時以上,從人生到事業(yè)談得很深,很多都是終極問題,我覺得有價值有意義。
《慧見》:如今短視頻更為流行,長視頻還有意義嗎?
俞敏洪:我覺得引起人深入思考的東西一定是長視頻,短視頻更多是傳播信息和情緒。我馬上要開短視頻中的長視頻,叫“老俞一周回顧”,講我一周得到的新知識、新想法和好玩的事情。
《慧見》:你作為一個關注很多公共話題的知識分子出身的企業(yè)家,怎么看啟蒙這個問題?
俞敏洪:我覺得中國啟蒙整體上來說是成功的,比如現(xiàn)代社會的認知,對科技的認知,對社會發(fā)展,全球化的觀念,中國人其實做得特別好。但是有兩個信息化帶來的問題我覺得是迫切要解決的,一是信息繭房,一個人應該學會在豐富多彩的綜合信息里去篩選,通過篩選提高自己的認知能力。“人以類聚”也是,微信上你不喜歡的人一秒鐘就拉黑了,只跟自己喜歡的人打交道,但人應該跟所有的人打交道。這是信息化帶來的世界性問題,不光是中國的。第二個問題是人文情懷和人文知識極度匱乏,現(xiàn)在很多人沒什么耐心去閱讀,除了看短視頻以外就不想干別的了。
《慧見》:那你還說啟蒙是成功的?
俞敏洪:啟蒙依然是成功的,你把今天的任何一個人拎出來,他們的知識結構都很豐富,當然情懷不一定,我覺得未來中國的教育重點應該是解決這兩個問題,一是打破信息繭房,二是提升人文情懷。
《慧見》:財富對你而言意味著什么?
俞敏洪:解決溫飽后財富就不太重要了。原來我在北大教書住著一個10平米房間就高興得不得了,現(xiàn)在我書房都有40多平,是我30年奮斗換來的,但是再多我也沒這個需求了。
企業(yè)家自己花錢其實有限,這些錢都會用來投入到再生產中去,所有人都面對一個現(xiàn)實,就是在身后錢到底是誰的問題,還不如活著時把錢花在有意義的事情上,所以我每年在貧困地區(qū)投入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金錢。
《慧見》:對現(xiàn)在創(chuàng)業(yè)的“后浪”們有什么建議?
俞敏洪:繼續(xù)浪。只有在浪的過程中,你才能學會經驗,學會教訓,才能對未來有所感悟。不要給自己預先設定一個路徑,我們這些人也是浪出來的。
《慧見》:春節(jié)去看電影了嗎?
俞敏洪:好電影我從來不落下的,新東方也在部分涉足影視?!赌愫茫顭ㄓⅰ分粤餍?,因為賈玲把東北人的幽默帶到電影中間,體現(xiàn)人間真情,又剛好在春節(jié)大家比較空閑,如果《送你一朵小紅花》在春節(jié)檔,一定會比《你好,李煥英》票房更好。所以人生抓住好時機很重要。(作者:包慧 編輯:李伊琳)